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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档案

 入夜。高亚楠坐在电脑前撰写报告,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她偏着头,时不时去看手里的钥匙 —— 钥匙里有个活扣,里头是有张照片的。她心里知道那是谁的照片,却有点不太敢打开来,也不敢多看,只能在手里握着,握到终于有了些体温。突然一股恶心感袭来,她立刻冲到洗手池前,干呕起来。正在这时,关宏宇已经来到了门口,看着高亚楠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高亚楠吐得天昏地暗,完全没留意身边,等吐完不经意一瞥看见门口的人影,慢慢转过身来,两个人的目光就正巧对上了。关宏宇努力动了动嘴唇,克制想要冲上去拥抱她的冲动,慢慢走向她,直到走到距离很近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尽力压低声音叫道:“ 亚楠 … 你 …”

 高亚楠没有回答,只是倚在洗手池旁,低下头努力控制情绪。关宏宇怔怔地站在她身旁,千言万语,欲说无言。高亚楠收起情绪,坐回了电脑桌前假装工作,但她盯着电脑屏幕,脸上明显有泪痕。关宏宇表情复杂,有愧疚,也有忧虑,他倚在电脑桌上,紧盯着法医室门口。一阵沉默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高亚楠:“ 你 …”

 关宏宇:“ 我 …”

 高亚楠轻轻一笑:“ 你先说吧。 ”

 关宏宇低头看着脚尖,掩饰愧疚缓缓低声说道:“ 我 … 对不起 …”

 过了良久,高亚楠缓缓说道:“ 跟我说这些干吗 …”

 关宏宇停顿一下缓缓说道:“ 亚楠,我没杀人。 ”

 高亚楠转过头来,眼中略有泪痕:“ 为什么不早点找告诉我?是连我都不信任吗?关宏宇低声道:“ 开始没告诉你,是以为这事儿马上就会过去,后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

 高亚楠打断:“ 是因为你哥。 ”

 关宏宇咬了咬腮帮子,仍有些余怒未消:“ 你别提他 …”

 高亚楠愣了愣,看了眼关宏宇:“ 你们吵架了? ”

 关宏宇看着门口没有回答,他顿了一下转换话题:“ 我知道你早就看穿了我和他的关系,还一直暗中帮助我们,案卷那一页 … 你是怎么拿到的? ”

 高亚楠轻声道:“ 我给周巡喝了点安眠药,偷拿了他的钥匙 …”

 关宏宇沉默了许久,似乎想要握住高亚楠的手,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 答应我,以后别再为我冒险了。 ”

 高亚楠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嘴角却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关宏宇看着她,目光也慢慢变得柔和:“ 档案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你放心。 ”

 是夜,刘长永正在研究案卷,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关宏宇站在外面道:“ 能进来吗? ”

 刘长永长吸一口气,把手头的卷宗收起放好,才道:“ 进来吧。 ”

 关宏宇推门进来,刘长永转头假装看电脑:“ 忙完王志革的案子大家都歇了口气,你怎么没休息休息啊。 ”

 关宏宇一边在他对面坐下一边说:“ 忙惯了突然停下来还真不适应,过来看看。 ”

 刘长永也笑了:“ 我一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

 关宏宇一笑,一边用手指轻击大腿说道:“ 老刘,咱们老搭档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

 刘长永被他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起身去书柜泡茶。关宏宇趁机很快扫视了一圈办公室,从书架到刘长永办公桌,再到办公桌后的一排抽屉,然后迅速收起视线。刘长永一边从柜子里取出茶叶往水杯里放,一边笑答:“ 我觉得你是一个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 我之前一直都认为你向来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对工作认真负责 …”

 关宏宇嘲笑了一下:“ 铁面无私?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

  说这话时刘长永已经端了两杯茶过来,他把其中一杯放在关宏宇面前,自己端着茶杯坐回办公桌后的位置。刘长永看着关宏宇接着说道:“ 我也不大明白,为什么你在你弟这个案子上总是拎不清。 ”

 关宏宇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样? ”

 刘长永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茶,关宏宇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刘长永放下茶杯:“ 毕竟是亲人吧,我特别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劝你别再参与这件事了,别让自己两难。 ”

 关宏宇心里冷笑了一下,没应声。关宏宇低头看了一眼电话,然后转移话题道:“ 说到亲人,我也特别理解你和小周 …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小周之所以选择做警察,其实也正是因为她的爸爸也是警察?我感觉也许她内心里早就已经原谅你了,只是表面上还要跟你、也是跟她自己较劲。 ”

 刘长永看着手里的茶,陷入沉思。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刘长永犹豫了一秒,接起电话。电话那头还能听见嘈杂的吵闹声。接着周舒桐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似乎十分为难:“ 有人报案,非要找你 … 是个小姑娘。 ”

 那头声音越来越大,刘长永挂了电话,无奈地站起来:“ 这 … 我得去一下,有人在前头闹呢。 ”

 关宏宇假装恍然大悟,忙站起身来:“ 得,那你先忙,正好我去趟厕所。 ”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关宏宇脚步放得很慢,假装进了厕所,其实躲在厕所门后,刘长永走远后,他迅速闪身来到刘长永办公室门口,重新推门进去。刘长永正下楼,老远就听到一个高分贝的女声在说些什么。一进门,就看到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接待室大厅里,挑衅地向他看过来,周舒桐正在旁边低声劝说着什么。刘长永心里顿时不大舒服,在周舒桐身边坐下,低声道:“ 你要报案? ”

 女孩道:“ 是啊。你是谁? ”

 “ 说吧。 ”

 刘长永, “ 我是副支队长。 ”

 女孩严肃起来,她身体前倾,将双肘靠在桌上,假装陷入回忆中,一副委屈害怕的模样。周舒桐赶紧开始记录。 “ 叫什么名字? ”

 “ 刘音 …”

  女孩声音有些颤抖, “ 我刚才路过长虹天桥的时候 … 桥底下突然蹿出一个人把我往一辆车上拽。当时我使劲喊,但周围根本没人 …”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假装害怕得哭了起来。周舒桐听到这里有些着急:“ 后来呢? ”

 女孩一边哭一边接着说:“ 还好我出门有带防狼器的习惯,我趁乱从包里取出来拉开报警开关,那人就被吓跑了。 ”

 刘长永沉声道:“ 看清楚长什么样了吗? ”

 刘音楚楚可怜地摇摇头:“ 灯光太暗,根本看不清 … 这是不是就是网络上流传的那种作案手段?好可怕,如果我没有这个防狼器可能就 … 你们一定要严肃对待这个案子,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啊 …”

 周舒桐忍不住低声道:“ 别怕,我觉得,你应该只是遇到酒后闹事的色狼了。 ”

 刘长永打量了一下刘音的衣着打扮,隐晦地提醒道:“ 我也提醒一下你们女同志啊,晚上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多穿点儿,尽量不要给那些人制造起色心的机会。 ”

 刘音急了:“ 你怎么说话呢?受害者还有错了?你们警察要是尽职尽责,这些人还哪有机会偷偷摸摸地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

 刘长永听到偷偷摸摸和见不得人,突然脸色一变。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勐然起身,对周舒桐道:“ 你先做好记录,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

 周舒桐一脸茫然地看着刘长永。刘音不干了,一把抓住刘长永的手:“ 哎?你干吗去?你回来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啊!这是诽谤!我穿衣服怎么了我! ”

 刘长永脸色铁青,极力摆脱了刘音:“ 这位同志,请你稍等一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

 刘音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冲着刘长永喊:“ 副队长了不起啊?警察说话就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

 周舒桐一边劝一边拦着刘音,本想着这姑娘还得闹一阵,结果刘长永一走,她很快就消停了,拿出手机,手速极快地发了条消息。关宏宇已经拿铁丝撬开了锁,拉开抽屉,只见抽屉里锁着一张刘长永、周舒桐和他妻子一家三口的照片,还有其他文件,但唯独没有 “2.13 灭门案 ” 卷宗。他心有不甘,再次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刚关上抽屉,刘音的短信来了,只有四个字:“ 他上去了 ” 。关宏宇眉头皱了起来,他立刻把抽屉轻轻合上,然后急忙一个箭步朝门口跑去,轻轻拉开房门,向外探出头去。门外,刘长永正疾步朝办公室走来。关宏宇手心都是汗,他轻轻合上门,转身在办公室四下张望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他看了看拉着的窗帘,快步躲进窗帘背后,但窗帘根本盖不住脚。他只得又退出来继续寻找,但办公室内根本无处藏身,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关宏宇急得原地打转。千钧一发之际,他听见有人叫住了刘长永。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关宏峰。现在是夜里,他是怎么出门的?关宏宇顾不得想那么多了,迅速缩回来贴在门口,一边平复呼吸,一边默默地听外面两个人说话。 “ 老刘?怎么了? ”

 “ 诶?你不是去上厕所了吗? ”

 “ 哦,刚才下去跟亚楠聊了点事儿。 ”

 “ 走,那咱们进去接着聊。 ”

 刘长永刚要转身,关宏宇找了个视觉死角,从他身后迅速熘了出来,在门口微微一停,给关宏峰递了一个 “ 周舒桐 ” 的口型。关宏峰看在眼里,一边继续走向刘长永,一边不动声色地叫住他:“ 刚才听亚楠说好像有人报案,什么案啊? ”

 刘长永转身答道:“ 嗨,真是报什么案的人都有,还动不动就找领导,这不有病么? ”

 这时关宏峰已经走到刘长永身边,他用余光看见关宏宇已经躲进隐蔽处,便放心和刘长永一起进了办公室。门 “ 砰 ” 地一声关上了。走廊隐蔽处,关宏宇按着耳机,在他耳边响起崔虎一惊一乍的声音。 “ 我跟你说啊,刚才我看见有个人从后门进了大楼,跟你那是长得一模一样,吓死我了,不过后来回过神来,琢磨了一下,觉得那应该是你哥。 ”

 崔虎面前显示器上显示着九宫格监控画面,里面分别是刑侦支队正门、后门等不同角度画面,以及刑侦支队附近几处红绿灯口画面。胖子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对着耳麦兴奋地说道:“ 你哥跟你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区别啊,看来他也是有备而来,你俩现在都在这栋楼里,刺激啊。 ”

 关宏宇没工夫跟他贫,叮嘱道:“ 刺激个屁!你把外面盯紧了。 ”

 刘长永和关宏峰进去之后,隐隐有谈话的声音传来。关宏宇不敢靠得太紧,只得躲在走廊隔道里,他依着墙,尽量让自己往黑暗中缩,一边警惕地观察走廊,空空洞洞,一个人也没有。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背后响起了声音:“ 关老师,你在这里做什么? ”

 关宏宇眉毛一跳,慢慢地转过身去,只见周舒桐抱着一叠文件,正满面困惑地看着他。这姑娘来得实在太巧,又太不巧了。关宏宇揉了揉眉头,故作淡定地继续环视着走廊,低声道:“ 也没什么,就是队里很少这么安静,总有点哪里不对,随便转转检查一下 …”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楼梯口:“ 我去楼下看看。 ”

 周舒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他走了,也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关宏宇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周舒桐走的方向,冷汗又下来了,赶紧大声叫住周舒桐:“ 你等等。 ”

 周舒桐停步回头。关宏宇问:“ 你去给刘队送文件? ”

 “ 对。 ”

 周舒桐点点头, “ 刚才的一个报案记录。 ”

 关宏宇心道还好及时发现,立刻回身走过来,皱着眉头,故意道:“ 什么报案笔录要特意现在拿过来?给我看看。 ”

 周舒桐赶紧把案卷递过去:“ 对了,关老师,我总觉得这个报案人有点奇怪。 ”

 关宏宇接过案卷,不经意地问:“ 哦,怎么了? ”

 周舒桐问:“ 你还记得齐卫东被害时咱们去走访过的那个酒吧吗? ”

 关宏宇一边翻着文件,一边努力调整状态装傻:“ 什么酒吧? ”

 周舒桐道:“ 就是那个音素酒吧。刚才就是那个酒吧老板来报的案,叫什么刘音,她说自己刚才在彩虹桥下遇到流氓 … 可这个点儿酒吧不是应该正在营业吗?她跑出来做什么啊? ”

 关宏宇心惊于她的敏锐,把报案记录一合交给周舒桐,调侃道:“ 周警官,你就不允许人家有点别的什么私事儿啊。 ”

 他存心转移话题,用余光瞟了一眼刘长永办公室方向:“ 对了,那张房卡的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吗?我还想看看王志革的案卷。 ”

 周舒桐有些为难:“ 可是案卷已经归档了,等我把报案记录交给刘队就去给你取。可是关老师,您不能进档案室 … 这 …”

 小姑娘大概觉得有点尴尬,也有点抱歉。关宏宇赶紧道:“ 没关系,我在办公室等你。 ”

 周舒桐一走远,关宏宇转身想要下楼,但一回头,看到了走廊另一头的高亚楠。高亚楠站的位置也很隐蔽,这个时候特意走出来,向关宏宇做了个手势,让他藏好,接着径直朝刘长永办公室走去,敲开了门:“ 两位都在正好,我有事儿 …”

 里头隐隐传来谈话声,不一会儿,三个人一起出门,拐过楼梯,朝地下室走去。等三人走远,关宏宇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悄悄潜入刘长永办公室,轻轻把门合上,他来到书架旁,在一摞一摞文件和书籍中仔细翻找。但是书架上仍旧一无所获,他愣在原地,慢慢显出焦灼的表情。突然,他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快步来到办公桌前,看见上面摆放了一堆文件 —— 这好像就是刚才刘长永放案卷的地方。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这堆文件上,手微微发抖,抓起文件,一页页开始查看。刚翻了没几页,忽然四周一黑。停电了!分局几个区域陷入黑暗的时候,高亚楠他们正在地下室。办公桌的电脑上放着一张图片,是齐卫东尸体照片,上头伤痕累累。高亚楠坐在电脑前用鼠标指着图片,刘长永和关宏峰围在她身后。高亚楠道:“ 齐卫东遇害一案告破之后我一直琢磨一个问题,老关你到底是怎么从那三四十刀里面找到防卫伤的呢? ”

 刘长永挺郁闷:“ 亚楠,大半夜把我们叫来就为这事儿啊? ”

 高亚楠打趣:“ 事儿是不大,要不你来讲讲? ”

 刘长永笑着挠挠头。关宏峰笑了笑,看着照片:“ 这要看延伸创面 …”

 高亚楠假装一脸不解,扭头看着关宏峰:“ 什么是延伸创面啊? ”

 关宏峰道:“ 凶器造成的伤口,通常都是一次性创伤,而如果被害人还没有立刻失去行动能力或被害人尸体被挪动的话,则很可能导致原伤口局部撕裂破损,也就是所谓的延伸创面。通常情况下,在被害人有多处伤口的情况下,延伸创面可以用来判断哪个伤口在前,哪个在后。所以说 …”

 他正说着,周舒桐抱着文件敲门进来,道:“ 关老师,原来你在这儿啊,您要的案卷。 ”

 大家都将目光聚焦在她手中的案卷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只有关宏峰表情平静不动声色地接过案卷。正在这时,法医室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关宏峰的瞳孔勐地收缩。紧接着,室灯突然熄灭!但门外走廊里的灯还亮着,刘长永和周舒桐也都一脸困惑。高亚楠第一个反应过来,关切地看向关宏峰,小心地挡在他前面。周舒桐和刘长永都出去查看情况。等两人一走,关宏峰再也坚持不住,他顺着实验台滑倒在地上。高亚楠过去搀扶,怎么也扶不起来,眼睁睁地看他开始抽搐,翻白眼,汗水不要钱一样流了下来。刘长永从地下室上来,走廊里也没有灯,他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去了会议室,从桌上拿起一把应急手电转身出门,上楼直接往自己办公室里走。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屋内漆黑一片,他用灯光迅速扫视了房间 —— 房里没有人。他仍不放心,继续朝办公桌后走去,办公桌后仍然没有人,他伸手拉了拉抽屉,确认抽屉是锁好的,又看了看桌面,确认没有被动过,这才放心地往外走。刚刚走到办公桌拐角处,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转身。办公桌上其中一堆文件有被挪动过的痕迹,他眉头一皱,立刻警觉起来,抬起手电再次在办公室内扫视,仍旧没有任何发现。他稍微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办公室,走了没几步,后面似乎有人跟了上来。他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多想,后脑勺上有个什么冰凉的硬物抵了上来。有个嘶哑的声音在他身后道:“ 别出声,带我找个东西,敢耍花样,一枪崩了你。 ”

 刘长永关上办公室门的同时,现出藏在门后的关宏宇的身形来。关宏宇贴近办公室门,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长舒一口气。黑暗中,忽然又有一阵急匆匆又沉重的声音传来,这脚步声有点不寻常,似乎是有什么人从后面接近了刘长永。关宏宇微微皱眉,靠在门上,刚想仔细去听,手机却亮了,是高亚楠。信息十分简短:快来法医室,你哥出事了。他来不及细想方才的不对劲,赶紧出门,摸黑下了楼。法医办公室内。高亚楠等到了他,总算松了口气,关宏宇一言不发,帮忙把关宏峰搬到了尸检台上。高亚楠也很紧张,用手电上上下下地照着关宏峰的身体:“ 没找到伤口,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吗? ”

 关宏宇沉声道:“ 应该没有。是黑暗恐惧症发作。两年前那个案子落下的后遗症。医院检查说好像是类似于某种逆向的感光性休克。有没有办法能缓解他的症状? “ “ 不行。 ”

 高亚楠俯下身,扒开关宏峰的眼睑,用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 “ 再这样下去 … 可能会引发窒息或者脑血管损伤。 ”

 她把手电塞到关宏宇手里,叮嘱:“ 照着他眼睛,先让他一直感光。 ”

 她跑到实验室,翻箱倒柜找到注射器和吗啡,给关宏峰打上。关宏宇看着关宏峰一动不动的样子,也急了:“ 这什么?吗啡?能有用吗? ”

 高亚楠还在推针筒,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不好说,但如果是感光性休克的逆反应,降低他的器官反应能力也许能缓和症状。 ”

 关宏宇用手电照着关宏峰,高亚楠观察他瞳孔的变化。约摸过了一两分钟,他看起来稍稍缓和了一些,攥了攥关宏宇的手。关宏宇大喜,连忙凑近:“ 哥,我是宏宇。好点儿了么? ”

 关宏峰还很虚弱,点点头。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一片黑暗与静谧中,关宏宇的耳机却传来崔虎的声音:“ 老关,你们是不是灯灭了?你小心点,有人破坏了电路,我看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翻,翻了进去。 ”

 高亚楠也听见了,一脸不可置信:“ 翻墙进了支队? ”

 关宏峰挣扎着睁开眼睛,显得很紧张但仍很虚弱:“ 有问题 … 支队是有备用电源的,不可能全坏掉 … 有人捣鬼 …”

 关宏宇思忖道:“ 我去看看? ”

 关宏峰:“ 你不能去!你快 … 你快走 …”

 关宏宇:“ 我可以用关宏峰的身份去。 ”

 关宏峰简直快要急疯了:“ 我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但既然出了问题,周巡肯定会赶回来的。到时候就捂不住了。你快走! ”

 关宏宇焦急地说:“ 但你现在这个状态 …”

 高亚楠:“ 你哥说得对,你快走。这里有我。 ”

 关宏宇看了看躺在解剖台上喘气的哥哥,咬了咬牙,对着耳机道:“ 崔虎,我要走了,帮我盯着点儿监控。 ”

 楼道内的应急电源开始发挥功效,显得亮了不少。刘长永不敢再动,一个男人用枪抵住了他的脑袋。周舒桐站在对面,显得手足无措。她刚走进资料室,就撞见了这一幕,刚给周巡拨了个电话,对方就威胁要开枪,吓得她只能丢了枪。那男人似乎也没把这么个小女警放在眼里,低声喝问刘长永:“ 我问你呢!这老多案卷,哪知道哪本是关宏宇的啊? ”

 刘长永冷汗也已经浸透衣领,但看到周舒桐,还是强自镇定地安抚他:“ 你先把枪放下,我带你去找,万一擦枪走火 …”

 那男人环视四周,箍着刘长永的脖子一步步往后退:“ 等等!不对吧,案卷要是放在这儿,你还跟我墨迹啥,肯定就开始找了,是不是你怕我发现案卷不在这儿啊? ”

 刘长永忙道:“ 你别着急,案卷肯定放在档案室。我这就带你找。 ”

 他说着低头,开始佯装仔细四下观看。男人略略松开了手,一边狐疑地看着他动作,一边警觉地回过头盯着周舒桐:“ 那小姑娘,你不许动,不许再打电话。 ”

 他似乎颇为暴躁,等了一会儿看刘长永还没有找到,忽然就怒了,上去一脚将刘长永踹倒:“ 是不是跟我俩打马虎眼呢!屋里这么老黑,我都看不清 楚字儿,你在这寻摸啥呢!案卷肯定不在档案室,到底在哪儿!带我去!是不是让你放你自己屋了!要不就是放周巡屋了!到底放哪儿了! ”

  他说到这里,把手里的枪用力往刘长永的太阳穴上顶了一下。那声响闷闷的,听上去就很痛,周舒桐只觉得心被吊到了嗓子眼,急得脱口而出:“ 我知道关宏宇的案卷在哪儿,我带你去 … 你 … 你别激动。 ”

 刘长永看了一眼她。男人也盯着周舒桐,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当机立断地舍弃了刘长永,朝周舒桐走去:“ 带我去。警告你,别跟我俩嘚瑟啊。 ”

 他说着又用枪头把刘长永脑袋顶了一下。周舒桐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缩,必须冷静,她慢慢地转过身,一步步朝前走。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挟持着刘长永,跟了上来。拐角处,藏在墙后的关宏宇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耳机里,崔虎还在催促他出去,他却充耳不闻。拐角处,高亚楠跑了过来。关宏宇看到她,诧异道:“ 我哥呢? ”

 高亚楠急切地道:“ 你哥没事儿,你怎么还在这儿。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周巡马上就要赶回来了! ”

  这时,关宏宇耳机里传来崔虎的声音。 “ 老关,一辆越野车一路闯着红灯冲过路肩越过绿化带最后堵院门上了,哎,从上面还冲出来一个人。拍美国大片呢?这人是谁啊?来势汹汹的,你小心着点儿。 ”

 “ 周巡已经进来了。 ”

 关宏宇看了看高亚楠叮嘱道, “ 告诉他,刘长永和小周被人劫持了,对方有枪。 ”

 高亚楠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 ”

 关宏宇握了握她的手:“ 再告诉我哥,这个人闯支队,是为了我的案卷,但我不认识他。你注意安全,周巡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

 高亚楠低声道:“ 好。 ”

 关宏宇转身就走,一回头,就看见走廊的另一头关宏峰踉踉跄跄地走来。他愣了愣,大步向哥哥来的方向走去。两人擦肩而过,对视了一眼。关宏峰一句话都没有说,边走边把口罩和帽子递给关宏宇,关宏宇一边走,一边默契地接了过来。随后,他边走边戴上口罩和帽子,然后脱掉外套反穿,向楼下走去,关宏峰则向高亚楠走去,一起拐弯上了楼。关宏宇朝相反的方向走,贴着墙,边走边问崔虎:“ 你刚才说,翻墙进来的有两个人? ”

 崔虎道:“ 对,肯定是俩。 ”

 关宏宇忽然收住了声音,停下脚步,呼吸也渐渐轻缓起来。拐角处,似乎有衣服摩挲的声音,然后同时的,对方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响动,那声音忽然也停下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把手电换到正手位置。正在此时,楼梯的方向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响,关宏宇和拐角处的人都被声音吸引,离开了各自隐蔽的位置,向前挪了一步,几乎撞上。关宏宇下意识勐击对方面部,随后沉跨弓身,顺势突进一步,一肘戳中对方。对方抬手防住关宏宇的肘,一翻腕,又把手电换到反手的位置,低声喊道:“ 支队的! ”

 关宏宇一瞬间就听出那是周巡的声音!怎么偏偏在这个地方撞上了!周巡用大拇指摁下手电开关,手电的光柱迅速掠过关宏宇戴着口罩的脸,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支队刑警。他反应奇快,毫不犹豫地反手抡着手电朝关宏宇脸上砸过去。关宏宇抬臂挡了一下,被手电的攻击头直接戳中肩膀,立刻弓身上步,用左腿一别周巡,左臂顺势搂住周巡的脖子,试图把周巡摔倒。周巡迅速沉腰,右膝单膝跪地,挣脱关宏宇的左臂,右手的手电狠狠砸在关宏宇的左腿膝窝。关宏宇吃痛,也单膝跪地,左手的手电抡向周巡的脑袋,但打在周巡防卫的左臂上。两人随即在半跪的姿态下互相抡打,没打几下,周巡在黑暗中捋着关宏宇的右臂架住关宏宇的手腕。关宏宇忽然一摁手电开关,强光晃得周巡一闭眼,关宏宇顺势挣脱,滑到周巡身后反手勒他。不想周巡力量奇大,一手卡住关宏宇勒住自己脖子那条手臂的腋窝,忽然起身把关宏宇摔在地上,上前半骑在关宏宇身上,用强光手电的攻击头冲关宏宇勐砸。关宏宇被砸中鼻梁,发现抵挡不住,干脆扔掉自己的手电,两手同时去拨挡周巡的攻击。周巡趁混战中手电光偶尔能照到关宏宇的优势,左臂钻进他的下颌,压住他脖子,关宏宇想挣脱。周巡右手的手电又砸了下来。关宏宇急忙双手架住他砸下来的右手,手电筒的光线在关宏宇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口罩和血红的双眼间来回晃动。灯光晃过,周巡看着关宏宇的眼睛,赫然惊呼:“ 关宏宇?! ”

 关宏宇趁周巡愣神的功夫,转身就跑,周巡急忙追了上去。就在跑到支队大门口时,周巡电话突然响起。高亚楠在那头焦急地大喊:“ 周队!你到哪里了?这边情况很危险。 ”

 周巡挂断电话,冲着关宏宇消失的方向恨恨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飞奔:“ 在哪儿? ”

 高亚楠就躲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她挂断电话,看向走廊尽头正在与劫持刘长永的男人对峙的关宏峰。供电系统还没有完全恢复,走廊灯光昏暗。这时,男人已经挟持刘长永来靠近他的办公室门口。关宏峰一边试着靠近,一边试着跟他谈话:“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一定是受人指使,是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 ”

 男人看见渐渐逼近的关宏峰急了,他大喊:“ 没有什么好谈的!别过来! ”

 关宏峰也愣了,很少遇见不接受任何谈判的歹徒。周舒桐缩在一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关宏峰,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走廊一侧,周巡正在赶来,他一声不吭,举枪快步向他们靠近。男人很警觉,很快便发现了周巡。他显然有些意外,瞬间就显得有些惊慌,连忙把刘长永拽过来挡在身前,缩到了刘长永身后。周巡举着枪,小心而缓慢地左右移动,试图寻找能够瞄准男人的角度。关宏峰和周舒桐也发现了周巡,周舒桐向周巡投以求救的眼神。周巡神情紧绷,却又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别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也别以为挟持了人质就能为所欲为。开枪打死他?请便 … 你前手开枪打他,后手就会被我打成筛子。 ”

 男人显然被周巡的激将法逼急了,他勐地把枪口从刘长永后脑挪开,顶住刘长永的大腿,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枪响贯彻走廊。刘长永一声惨叫,跪倒在地。血立时顺着大腿流了下来。男人开完枪,仿佛不紧张了,很快随着刘长永倒地的姿势伏低身形,大半身体仍旧隐在刘长永身后。周舒桐泪水夺眶而出,发出压抑的痛呼,就好像中枪的是她一样,周巡、关宏峰和高亚楠都怔了一下。那男人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很快拖着刘长永进入办公室,锁上了门。周巡迅速来到门前,单膝跪地,右手举枪,左手轻轻地拉了下门把手,发现门锁了。这时,两侧楼道响起了密集的人声,增援赶到了,走廊灯瞬间全亮了。供电系统完全恢复。关宏宇从门口疾跑出来,耳边响起崔虎的声音。 “ 好几辆车正在冲过来。里面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 等等 … 我好像看见你了 … 从门口出来的人是你吧? ”

 关宏宇没有回答崔虎,他看到小汪等人正从院儿门口冲进来,连忙掉头往后门的方向跑去。小汪他们完全没留意到阴影里低着头走出去的关宏宇。步话机里,传来周巡的声音:“ 匪徒现在持枪挟持副支队长刘长永,二楼 219 。外围值守的是哪个探组? ”

 步话机那头有人回答:“ 四探组、五探组,还有整个北部地区队。特警已经就位了。 ”

 周巡道:“ 好。外围的人协助特警,帮他们标识匪徒所属房间的窗口位置。 ”

 他放下步话机,关宏峰朝他走近了一步,沉声道:“ 他是冲 ‘2.13 灭门案 ’ 案卷来的。 ”

 周巡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定是受人指使,必须抓活的。 ”

 “ 我刚才试探了一下。 ”

 关宏峰摇摇头, “ 他拒绝谈判,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

 周巡继续看着他:“ 一会儿不在就出这么大的事 … 还是说都瞅准了我不在的时候下手啊。 ”

 关宏峰正不知怎么应答,旁边的一名刑警把电话递给周巡:“ 周队,电话拨通了。 ”

 周巡瞪了一眼关宏峰,接过电话。几辆警车冲过来,堵住了后门,车上先后下来十几名持枪干警,迅速完成了封锁。街对面,关宏宇戴着口罩故作镇定地沿着街边向前走,耳机传来崔虎的声音:“ 周围全是警察,还好你出来得及时,警察还没有封锁外围,打车走,快。 ”

 关宏宇一边压低脑袋向前走,一边寻找出租车,一边对崔虎说道:“ 对了,刚才说了有两个人,看一下另一个去哪儿了。 ”

 隔了一会儿,崔虎发了几张截图来,里面有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 就这人,带着那家伙进去不久,就自己出来了,不是里应外合,是卖队友的啊。 ”

 关宏宇把图片放大,仍旧完全看不清长相,他皱了皱眉,问:“ 这人后来去哪了?赶紧找到他! ”

 崔虎在那头乐了:“ 嗨,你还真拿自己当警察啊?行,小爷我陪你玩着,看我再黑几个探头,哈哈。 ”

 关宏宇也不多废话,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周巡皱着眉头挂断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看见周舒桐正两眼通红地看着自己。他回过头,对高亚楠说:“ 先带她下楼去。 ”

 周舒桐一听,却立刻退了一步:“ 我 … 我不走! ”

 关宏峰上前,搂住她肩膀,把她往高亚楠的方向领了两步,高亚楠上前搂住周舒桐,小声安慰她。周巡一脸为难,小声对关宏峰说:“ 这怎么整?丫不接电话,也不提条件。 ”

 几名特警走了过来,其中一名说:“ 周队,关队,周围已经全部布置妥当,热感也显示匪徒和刘队在一起。但现在匪徒和刘队位置高度重合,无法进行狙击。 ”

 周巡:“ 难道这孙子一直抱着老刘? ”

 关宏峰点点头,看向周舒桐,周舒桐激动地站了过来。男人打开了保险箱,给里面的每一页案卷都拍了照片,然后把案卷和一些资料都放在抽屉里,用打火机点燃。做完这一切,他拉起身边的刘长永,一起走向门口,将门拉开了一道缝隙。他一甩手,用枪顶住刘长永的头,大声道:“ 外面的,听好了! 5 分钟之内,所有的警察都要离开这栋楼,在楼门口给我准备一辆越野车,不许是警车!加满油,摘掉车牌,发动好,我会带着这个人离开,确认自己安全,我就会放他走,不按我说的做,或者在我上车后对我围追堵截,我都马上开枪!知道不! ”

 关宏峰朝周舒桐递了个眼神,周舒桐来到门前,大声喊道:“ 等等! ”

 她说着脱下身上的防弹衣,扔到身后,又把枪放到地上,踢到后面:“ 你手上的人受伤了,需要立刻动手术!我做你的人质,换他出来! ”

 男人很谨慎,锁在刘长永身后,紧张地喊:“ 别动,别再往前走! ”

 周舒桐刻意将声音放得很柔,听上去很舒缓:“ 你挟持的是我们副支队长,他是个老刑警,如果反抗,也不那么好对付。何况他现在腿被你打伤了,你要想挟持他离开这栋楼,行动会很不方便。我是今年刚从警校毕业的,而且是个女的,用我做人质,对你更有利。 ”

 男人却丝毫不买账,冷笑道:“ 人民警察果然有奉献精神啊 … 你说的是没错。但我手里的大小是个官儿。你以为这些警察会像在乎他一样在乎你? “周舒桐低声道:“ 至少你手上的这个官儿会在乎,我是他女儿。 ”

 男人明显愣了下,居然笑了,问刘长永:“ 你女儿? ”

 刘长永虚弱且痛苦地咬着牙:“ 你听她胡说!我跟她没关系 …”

 男人沉吟了下,冷笑着拽着刘长永退进屋里,对外面喊话:“ 手举高!不许碰门,慢慢走进来! ”

  小汪探询地看着关宏峰,关宏峰微微点了下头。小汪往前逼近一步,冲里面喊:“ 女的进去,把男的放出来! ”

 屋里传出男人狞笑的声音:“ 放心吧,俩人质,我带着也是累赘。废什么话,快! ”

 周舒桐双脚有些微微发抖,但她握紧了拳头,深深呼吸了几口,走进刘长永办公室。她没敢去看刘长永,按照男人的指示,在墙角蹲下了。男人挪了几步,将刘长永放在门口,对外喊:“ 我说进来再进来。 ”

 外面传来关宏峰的声音:“ 好。 ”

 男人似乎放心了,转身走向周舒桐:“ 站起 …”

 话到一半,一颗子弹穿过窗子,直接命中了他的头部。周巡和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端枪亦步亦趋走向屋内,首先看见倒在书柜旁浑身是血的刘长永。周舒桐迅速扑了过去检查刘长永伤情,周巡则继续向里,他首先看见办公桌上有一大摊血渍,紧接着他看见匪徒倒在办公桌下的血泊里,手里还拿着枪。在他身旁还有一堆灰烬和一部手机。手机界面上显示发送成功的短信提示。长夜漫漫,却没有人能够安心休息,大家都开始迅速在办公室开始勘探、取证。关宏峰站在周巡身边看着一堆灰烬,表情复杂,他举起手机拨出电话,打给刘茜:“ 对,你查一下,就在之前两分钟,有没有从支队向外发出某种格式的数据传输?赵茜那边似乎是去操作了电脑,一分钟后她打回来:“ 关队,有!查到有人用手机向外发送了一个 2.6M 的文件。发送方的号码不是咱们队的人,但不知道会不会是其他增援干警的 …”

 关宏峰问:“ 接收方能查到吗? ”

 赵茜道:“ 接收方是一个浮动 IP 地址,可能是某一部处于联网状态的手机或者 PDA ,要定位吗? ”

 关宏峰:“ 尝试定位。 ”

 他挂了电话,回过头去看周巡:“ 这人死前向外发送了一个文件,技术队正在定位接收方的位置,必须赶紧带人去追,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 ”

 周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现场,转身出门,关宏峰起身跟上去。走廊那头,小汪跑了过来:“ 周队,关队。查清楚了,这人叫李鹏程,两年前在东北杀过人,一直在逃。确实有案底。和这次事件的联系还没找到。 ”

 周巡点点头:“ 知道了,继续跟进。 ”

 小汪急匆匆走了。周巡看着小汪的背影,冷不防地道:“ 我刚才看见你弟了。 ”

 关宏峰头也不抬,佯怒道:“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

 周巡冷笑:“ 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你说这个什么李鹏程,会不会就是他指使的?毁掉案卷最直接的受益人可是他啊。 ”

 关宏峰也回瞪着他:“ 那我弟是不是现在进来自首你们都拿他没办法啊?案卷丢失你们没有资格逮捕他,以后也没有资格起诉,除非一切从头来过补充侦查。 ”

 周巡道:“ 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案卷只有一本吧? ”

 关宏峰摊了摊手:“ 但愿真的还有另外一本,好让我有机会替我弟弟讨回公道! ”

 周巡继续审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道:“ 恐怕你暂时什么都查不了了。 ”

 他说完,径直走向了警车。外面风很大,关宏峰站在支队门口台阶上,目送三辆警车呼啸远去,表情沉重。支队在短暂的不寻常的恐慌后,恢复了紧张而有序的气氛。刘长永需要马上动手术,子弹从股二头肌射入,九毫米弹头,可能卡在了肌肉里,高亚楠帮着去推担架车,周舒桐在另一边,手微微颤抖,没哭出声 ,但满脸都是泪痕。高亚楠没说什么别的话,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这父女俩啊 …技术队内,赵茜已经恢复了部分数据,调出了李鹏程临死前发出的照片,那是一张文档纸页烧成灰烬的照片。她仍在飞速敲击键盘,面前的一幅城市地图上,一个信号点时隐时现。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信号的动向,用蓝牙耳机跟周巡通话:“ 接收方的终端查明是个手机号,目前很难准确锁定,但根据三角定位显示,目标在津港心脑血管医院附近。 ”

 周巡道:“ 目标可能随时销毁手机卡,务必在销毁之前找到他。 ”

 赵茜双手继续在键盘上飞速操作,就在信号点最亮的一刻立刻锁定目标。众人面前的 3D 地图上,画面逐渐清晰,一个公共报刊亭呈现在电脑屏幕上。信号点旋即彻底消失。 “ 找到了,是一个公共报刊亭。 ”

 关宏宇一路催着司机,很快到了崔虎所说的报刊亭,里面空无一人。他稳了稳心神,低声道:“ 没赶上,现在在什么位置? ”

 崔虎那边反应也很快:“ 离开电话亭以后在前面第二个红绿灯口上了一辆车。黑色迈腾,没有牌照。 ”

 关宏宇慢慢皱起了眉,忽然低声叫出租车司机:“ 师傅 —— 麻烦您 ——”片刻后,周巡也站在了公共报刊亭前,斜对面就是津港心脑血管医院,报刊亭还没下班,老板坐在里头,好像在看手机。周巡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向前,出示证件:“ 你好。请问就在刚才,大概十几分钟前,有人来买过东西,或者在附近停留吗? ”

 报刊亭老板想了想说道:“ 刚才有个人跟我这儿买了张电话卡,还非得要非实名登记的,说是忘了带身份证。 ”

 周巡急切地追问:“ 然后呢? ”

 报刊亭老板道:“ 买了卡之后他就一直站在旁边的角落里,好像是在等什么电话。后来过了一小会儿也没其他人来,他就走了。 ”

 周巡低声道:“ 那人长什么样? ”

 报刊亭老板:“ 戴着口罩,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看不清脸啊。 ”

 周巡想起支队走廊里那惊鸿一瞥看到的关宏峰,仿佛正是这个打扮。他抿了抿唇,把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拿出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向报刊亭旁边的垃圾桶,将手伸了进去。一旁的小汪腹诽:“ 咱能有一次不翻垃圾桶的吗 …”

  他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就顿住了。周巡已经抬起头来,手里拿着一个卸了电池的手机,朝他咧嘴一笑。无线耳机那头,赵茜还在继续:“ 目标 5 分钟前在医院西门往东第二个红绿灯口上了一辆车,黑色迈腾,无牌,沿着九州路朝北驶去,正在锁定车辆目前位置。 ”

 又过了几分钟,赵茜忽然低声道:“ 周队,对不起,那附近有几个摄像头坏了,目标跟丢了。 ”

 周巡皱眉。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关宏宇也正对着那头的崔虎抱怨:“ 我去?坏了? ”

 此时的赵茜已经全没了最初那般从容笃定,明显有些着急,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运作,紧接着更多的监控画面被调了出来,搜索范围不断扩大,电脑显示屏上不断弹出更多画面,但人影似乎被黑暗吞噬,再也找不到了。赵茜有些颓然地向椅背上一靠,她仰起头望向天花板,办公室对讲机里不时传来周巡在现场布控的声音。 “ 一组,新华街从西向东,慢点,看仔细了。二组,香溪路南北向。有情况立刻汇报。 ”

 赵茜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大海捞针。突然,她飞速敲击键盘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紧接着她退出所有监控画面,仅保留其中一个画面。她手心全是汗,思绪却慢慢集中,紧紧盯着画面,良久,她忽然对话筒另一端的周巡道:“ 周队 … 我有个想法 …”

  “ 也许 … 我们并没有跟丢,目标只是找了个地方喝了一杯。 ”

 她面前的画面里,是一个霓虹灯闪烁的夜总会。关宏宇走进夜总会,耳机里传来崔虎的声音:“ 人就在里面,应该没错。 ”

 关宏宇点点头,大堂吧台一个妈妈桑看到他,很快迎了过来。关宏宇朝妈妈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里走。他很快到了一间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注意到包间里除了有四男三女。三个女人从穿着上看显然是陪酒小姐。几个男人当中,两个在喝酒,有两个却正凑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正是他跟了一路的人,这个时候摘下了帽子和口罩,终于露出清晰的正脸来。关宏宇觉得这张脸很眼熟,细细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这人正是监控视频里拍到过的那个神秘证人安腾!这个认知让他吃惊不小,赶紧去打量正和安腾说话的人。从这个角度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因为那人侧着头,关宏宇注意到那人的右耳后好像纹着一棵树。他沉默地观察了近 5 分钟,审时度势,最后伸手去拉门把手,打算破门而入。这时,安腾恰好往后一靠,伸手去搂旁边一个女孩,露出了腰上别的手枪。关宏宇看到他身上有枪,手立刻松开,思考了小片刻功夫,刚想要做什么,崔虎在耳机那头急促地道:“ 喂?老关!醒醒,警察来了,南面有个后门,快撤! ”

 关宏宇脸色一变,正好看到那个包厢的人也准备出去,向后一退躲到了走廊的屏风后面。安腾他们很快出来,顺着扶梯往下走,关宏宇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想安腾没有向门口走,而是转到反方向,顺着一楼库房的走廊出了后门。关宏宇急忙跟着出去,走了还没两步,面前的小巷空无一人,身后却响起了手枪拉套筒的声音。关宏宇一惊,僵在原地。身后有人缓缓地命令道:“ 跪下。 ”

 关宏宇举起双手,慢慢跪在地上,一支手枪从后面伸了过来,顶住了他的头。刚刚走在前面的安腾不知道何时转到了他的后面,缓缓地道:“ 口罩摘了。 ”

 关宏宇微微一哂,把口罩缓缓拿下,露出了脸。安腾看到他的面孔,明显愣了一下:“ 你? ”

 关宏宇狠狠盯着他:“ 为什么陷害我? ”

 安腾笑着踱步到关宏宇身侧,摇了摇头:“ 我原来也不想搞这么麻烦,偏偏 … 哎,当中搅合进了你,更复杂了 …”

  说完,他拨动击锤,关宏宇意识到安腾可能随时开枪射杀自己,身体绷紧,打算拼死一搏。安腾却没动手,看了他几眼,往后退了两步,拨了个电话:“ 哎,大哥 … 你肯定想不到,我正拿枪对着谁呢 … 非得这样吗?好,我知道了。 ”

 他挂断电话,小心地绕到关宏宇身后。关宏宇早等着这一刻,跪地的脚一蹬,勐地起身反抗,安腾却似乎早有预料,手肘一抬,用手枪柄勐击了关宏宇后脑一下。这一击又快又恨。关宏宇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安腾冷哼了一下,越过他从路口拐了出去,没走两步,一个人迎面大步走了过来。周巡走向后巷深处,忽然他看到一个人从路口拐了出来,两人走了个照面儿。安腾看到周巡,有点吃惊,一愣,随即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外走。周巡看着安腾的脸,似乎觉得有点眼熟,两人擦肩而过。周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 哎,等等,你 …”

 安腾立刻转身拔枪,扣动扳机,周巡忙拨开安腾持枪的手,枪响了。子弹从周巡的脸侧飞过,他也不客气,上前抡圆了一肘砸在安腾的脸上。安腾后退两步,靠到墙上,试图再次开枪,周巡再度上前伸手夺枪。后巷内传出枪响。关宏宇被一声枪响惊醒。耳机中崔虎的声音和电磁的声音混合刺激着关宏宇的耳朵,他感到阵阵耳鸣。 “ 快醒醒啊!老关!你怎么了? ”

 关宏宇咳了几声:“ 别嚷了!耳膜要破了! ”

 崔虎一边切换画面,一边说道:“ 靠,吓死我了。赶快走,几个警察正在赶来包抄。向前 20 米路口右拐。再向东走 900 米就可以回到大路上,那里可以打车。 ”

 周巡攥住安腾的胳膊掰向一边,安腾另一只手勐击周巡面部,周巡抬手格挡,安腾顺势抽回另一只手。周巡上前,右拳勐击安腾的脸。安腾一边举起胳膊防御,一边还试图继续扣动扳机,却发现枪没有响,原来是周巡死死捏住了手枪的套筒,导致滑套无法复位,手枪不能再次击发。周巡抓紧套筒的手被烫得直冒烟,安腾还在一边挨打,一边试图两手夺枪。周巡干脆把安腾的手枪窝回他胸前,右手搂住他后脑,向上蹿了一步,用膝盖顶住枪管,把手枪没能复位的滑套直接顶进了他的喉咙里。安腾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周巡拔出插进他喉咙的手枪,松手让滑套复位,把枪扔在地上。周巡看了眼左手的烫伤,甩了甩手。安腾捂着喉咙上喷血不止的窟窿,顺着墙缓缓倒下了。天终于大亮。支队众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大家都在清理现场,恢复办公秩序。周巡从门外走进来,来到关宏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旁边,高亚楠等法医队的人推着一辆担架车经过,周巡拦下担架车,揭开裹尸布,露出安腾的脸。关宏峰上前一步,看到安腾的面孔,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周巡问关宏峰:“认识么?”

 关宏峰摇摇头。周巡盯着关宏峰看了会儿,想了想,伸手扶了下他的肩膀,走了进去。关宏峰看周巡走远,凑到尸体前,检查了一下安腾的右耳——那里是光滑平整的,并没有记忆中的那什么文身。他摇了摇头,疲惫地走出支队院门口,沿着大街走了一段,一辆出租车停到他身边。车门开了,关宏峰看了眼,发现车里坐着戴着口罩的关宏宇,就上了车。车里,两人沉默了片刻后,异口同声地说:“你没事吧?”

 两人话说了一半,同时又截住了话头。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关宏宇有些艰涩地开口:“之前…跟周巡照了次面。不过还好… ? ”他说完也觉得有些疲惫,边比划了下自己戴着的口罩。关宏峰压低声音:“周巡追上了利用并协助李鹏程的人,那家伙拒捕被杀。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

 关宏宇接过话头:“我知道,安腾。他之前差点杀了我,我趁机熘了。”

 关宏峰一惊,关宏宇捂着后脑,转过头来给他看伤口,也有些疑惑:“本来都要开枪了,但不知为什么,他接了个电话之后忽然就放我一马了…哥,这事儿背后,恐怕还有人。”

 格外漫长的一夜过去,新的一天终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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